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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伟人”和“侠士”
发布时间:2018-07-26   来源:华声在线娄底频道  作者:朱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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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荆故居)

陈荆(1869—1930),又名树云、树人,派名士衔。因他排行第九,当地人也称他“陈其九”或“其九胡子”“陈癫”等。今双峰县锁石镇十竹山人。他早年效忠于孙中山领导的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辛亥革命前中国同盟会发起的多次起义及民国初期的:次革命、湖南独立、讨袁、护法、东征、伐,几乎无役不从。但他不当官、不爱钱,侠义逸事甚多,故有民国“伟人”、“侠士”之称。

“不当保皇派,要做革命党”

陈树人于清同治八年(1869)出生在十竹山一大户人家,书香门第。少年好学,抱负不凡,得举秀才,却鄙薄科举功名虚荣。戊戌变法时,他就读长沙时务学堂,受老师梁启超的思想影响,倾向保皇派的变法维新。变法失败后,被清政府作为“康梁余党”逮捕入狱,经他祖父求人向湖南巡抚陈宝箴讲情,才判他“年幼无知,打三百荆条,逮解回乡,严加管教”。自此家里对他不敢放松,不准出门走访,只准闭门读书。

一日,陈树人在家翻阅陈氏族谱,发现谱内记载他十一世祖献卿公于明末清初间,参加过反清斗争,失败后不肯顺清蓄辫,幽居独处高楼十余年才郁郁而终;后来,陈树人读明清史书,历览清王朝虐待汉族的残酷史实,国仇家恨,使他再血不能平静。他在给同在时务学堂求学的好友杨度的一封信中明确表示,“任公(指梁启超)是吾师,君为吾友,吾不当保皇派,要做革命党”。随即离家出走,投奔孙中山领导的革命党去了。

奔走海内外全为“作伟人”

陈树人跑到上海,听说革命党人龚超被当地清军逮捕,关押在狼山镇,他便利用自己身份未明,冒险设法打入驻军当兵,因而能混入狱中,把龚超救出。当时,孙中山已在日本,他一时无法前去,便脱离清军又返回湖南。在长沙与爱国志士陈作新等组织“碧螺诗社”,积极宣传革命,不幸又被湖南巡抚俞廉三逮捕,再次入狱,将处极刑。后幸经其姑父曾介石救出,于光绪二十八年(1902)东渡日本,与蔡锷一道入日本士官学校骑兵科第三期学习军事。在此期间,经黄兴介绍,终于见到了他仰慕已久的孙中山。光绪三十年(1904)冬毕业后,孙中山派他回国,协助黄兴策划起义。刚到上海,正逢爱国志士万福华因谋刺广西巡抚王之春未遂被捕,黄兴等许多革命党人均受株连同时被押。他又利用他在上海清军中的熟人关系,四处奔走,将黄兴等人营救出来,从此深得孙中山的器重。湘籍同盟会女会员唐群英离日返国时,孙中山在赠唐一首诗中特别写有“若返潇湘日,为我问陈癫”之句。“陈癫”就是“陈九癫子”,陈树人的绰号从此便喊开了。

光绪三十二年((1906)春,中国同盟会湖南分会在长沙成立,陈树人由冯自由、禹之谟介绍加入,积极协助禹之谟在湖南开展革命活动。当年8月,禹之谟因主持公葬陈天华、姚宏业两烈士于岳麓山,得罪了湖南当局,特别是严惩了一个叫俞诰庆的学监,引起官绅的极度仇恨。湖南巡抚岑春萱借“湘乡盐案”将禹之谟关押。陈树人连忙潜往上海,与宁调元等合作《湖南黑暗记》,为禹鸣冤。9月,禹之谟被秘密解至靖州,陈树人自上海奔赴靖州,化装潜入监狱,取禹之谟所写《告在世同胞书》等遗书回乡。嗣后,参与黄兴、焦达峰等起义于浏(阳)、础(陵),未成。湖南巡抚岑春萱以3000两纹银赏格,画像缉拿陈树人,陈得谭延闽、陈凤岗等人保护,才未遭难。

光绪三十四年(1908),陈树人化名“砚樵”潜往香港,当时孙中山与黄兴正在河内密谋南方起义,为筹划镇南关之役,孙、黄命他与田桐暗运纸币7800万元去安南,途中被法国人拘于海防税关两月,得孙中山与黄兴营救,由粤商刘岐山保出。后又协助黄兴组织中华国民军,策划钦州、廉州和上思起义。此时,陈树人终因长期为革命奔走,积劳成疾,在孙、黄力劝下,暂回湖南养病。不料刚到汉口,就被奸徒刘筱霖发现告密,派队赶往住所捕拿,陈树人恰好外出,来人错抓了其堂弟陈松藤而去。陈树人后得好友黄忠浩的掩护,暂到益阳二堡双和堂妓院当“四把子”(琴师)度日,直到风声稍息,才又改装去四川活动。后来做了湖南都督的谭延闽曾戏写一联“一身邋遏多虱子;四把荒唐作伟人”来调侃陈树人。陈自己对这段生活也作了一联。那正是他在妓院时,听说有人进京赶考,送1500两银子给考官,中了一个翰林,联想清政府出.3000两银子买他的头,便在妓院吟得一联:“身为四把子;头值两翰林。”足见其豁达与豪爽。

“革命为国非为身也”

宣统二年(1910),陈树人因奔父丧回到十竹山老家,有感于进行革命必须唤起民众,培养人才,便与表兄欧阳翰仙在青树坪镇创办了一所三育高级小学。随后他又去南洋,协助孙中山在华侨中募捐革命资金。辛亥革命成功后,他到南京,时南京政府北迁,黄兴为南京留守,想留他任职,但他执意不愿作官,黄兴只好赠银洋400元,派兵护送回湖南。到岳阳,他听说黄忠浩、陈作新等已先后牺牲,心想革命已成,恩人、契友被害,一时百念俱灰,便把400元银洋打发护兵回去,自己一人上了洞庭君山,削发当了和尚。两月后,湖南都督谭延闽得到消息,忙派人请他下山。第一次陈以为又要他去当官,未去;第二次谭延闽写了亲笔信,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须努力”为由求助,他才走下山来,继续为革命奔走。有人笑他:“你官星高照,却拒之门外,真是个傻瓜!”陈树人说:“革命为国非为身也,吾无建设才而妄邀轩冕(指当官),是以革命为梯荣之阶(往上爬),能无恧(愧)乎?”1924年,广州革命政府建立,应孙中山函邀任总统府顾问,他去了未从命,孙中山集《曹全碑》句成诗一首相赠于他:

史臣重朱家,君乃隐于酒。

时事尚纵横,雄心宁复有?

由此可见孙中山与陈树人的友谊之深,及剥他的推崇之重。

高风亮节晚年怡乐

陈树人为革命常年奔走,原有祖业也因此典当殆尽,晚年生活清淡,出门赤足草鞋一领破旧长衫,倒也自由自在。只是“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做官腐败,令他异常苦闷,不得已沉缅于酒,往往做出些嫉世惊俗的事来。令常人啼笑皆非。一次,他上街剃头,店里人见他满身酒气,破衣烂衫,都不愿帮他剃,有人还想把他赶出店门。唯一个年老师傅看不过意,帮他把头剃了。陈树人摸出一块银元递去,声言不用找钱,扭头便走。大家见他行为古怪,才想起他大概就是传说中的“老革命”“其九胡子”。第二次他又来店剃头,众人都以为“财神爷”光临,争着为他剃,他选中了上次欲赶他走的那个人剃,临走却丢下一枚破铜钱。那人大失所望。速喊“九爷”,陈树人回头一笑,说:“九爷身无分文,铜钱留个纪念,只望你奠再从那四方眼中看人了。”

人们日渐从陈树人的怪诞之中看出了他的高风亮节。因此,陈在故乡一带享有很高的威望,连湘乡县(当时双峰县境为湘乡中里)府有难事也来找他。一次,有两家势力都很强的人家,为争夺一块坟地,告状到县府。县太爷两方都不敢得罪,只好请陈树人去帮忙判案。陈一口答应.3天之后,到县府来探“闲事”。第二天,陈树人化作一个乞丐,上县城蹲在县府门前,一边捉虱子,一边听那些进出县府的人对此案的议论,渐渐心中有底。到第四天,他准时来到湘乡县府,依旧是赤脚草鞋,一领破旧长衫。审案开始,县太爷请陈上座,陈坚不就坐,反而坐到后面听众席上。县太爷没法,只好把两家状子分别宣读一遍,然后请陈树人判决。陈树人不慌不忙起身,从衣袋里取出一挂鞭炮,“辟里叭啦”一阵响过,高声说:“你们两家的官司都打赢了,只有我输了。现在我放炮火‘抚恤’你们。你们回去,仍旧各占各自的老坟山。”两家打官司的人,见陈树人如此说,不服也得服,官司就此由他了结。民国十九年二月初八日,陈树人在家病逝,终年61岁。革命元戎,身后萧条,还是谭延闯出一笔钱,才把他的丧事办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