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强勇

气候随着节序，顺应农事而来。雨生百谷，乡村四月，草木葱茏，春色满园;沃野田畴，山溪水响，人畜一下子就闹腾起来。球溪河从雪峰余脉的沟壑间潺湲而出、逶迤而来，昼夜不息地流淌着，从冷水江三尖、禾青一路奔腾入资水。我顺着蜿蜒崎岖的河岸行走，沿途是青山绿嶂，屋舍、田园、溪流被悉数包裹其中，四周安然恬静，阒寂无声。间或有一两声不肯归巢的鸟鸣，啼亮山乡的春日。

在三尖的粘禾、裕元，玉友林农业合作社社长王汉林正带领社员平整土地、翻耕水田、施肥育秧，准备早稻插秧播种。田野处处涌动着春耕热潮，农田基地，人头攒动，社员们正抢抓农时，不负春光。有的操作着机械设备在犁耕水田，有的在整修沟渠，有的在喷洒复合肥，有的在为秧苗揭开薄膜，一切都是有条不紊地耕作着，一派生机盎然，好一幅“春耕图”。一大片翻耕过的空旷田地远远地延伸到山脚下，我嗅到了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清新的泥土气息。河岸一垄垄一坡坡一坳坳的农田正笼着一田春水，清澈的似明镜，浑浊的如黄钟，亦如黄的、绿的绸缎铺在大地。

一山新雨沐春耕。社员们正在整修田坎，翻耕农田，漫水浸灌。田垄中央是现代化的育秧大棚，绿油油的秧苗已经连成一大片，像极了一个个小草原。暖阳照射，秧苗上的水珠像珍珠一样晶莹剔透。4个占地面积8000平方米薄膜钢架的育秧大棚，秧苗青翠欲滴，远远望去就好似一块大大的绿毡子。王汉林手扶插秧机正驶过田垄，他的身后是一排排笔直的秧苗如一列列新兵，在田野里站立着，微风轻抚着秧苗。不到半个小时，一块一亩的水田就插满了秧苗。他走出驾驶室，和我聊了起来。

这是一个出了名的“边远穷寒”山村，人平耕地不足一亩，贫困人口占了三成，人均年收入还不到三千元。山高坡陡、土地贫瘠、交通不便，村民们常常愁眉苦脸，只要能走的都不会留下来。2013年，在外打拼多年的王汉林回到了家乡，脱下皮鞋，穿上套鞋，当起了农民。当年轻人被外面精彩的世界迷乱了眼睛的时候，王汉林却刻骨地想念着家乡的青山绿水，想念着在草木间自由奔跑的日子。“外头再繁华，再美好，毕竟不是属于自己。”他说，家乡的自然资源并不匮乏，有青山，有绿水，有干净的空气，还有浓郁的乡情。就像一株土生土长的松树，只有在家乡，才能找到自在生长的感觉。日复一日地奔忙于田地、山寨、原野，就像绕着龙居崖前的山溪，周而复始，潺潺流淌。

“新一代的农民要有新技术，用心做服务，带着农民一起轻松种田，就能合作共赢。”王汉林又在村里、镇上、市区办起了扶贫超市、雷锋超市，采取合作社+农户+基地，实行优良品种、机械服务、收购和销售统一，为种粮农户提供“一条龙”服务。带领农户抱团闯市场，为农民带来了“种田乐”的新感受。

一人致富不算富，大伙儿脱贫才是富。以前的裕元村是贫困村，建档立卡贫困户就有69户。王汉林立足农村，反哺家乡，带富家乡，成为农村致富的“领头王”。每年会给村民和贫困户免费送鸡鸭牛羊的幼崽，送出的小家禽达10多万元，免费给小农户提供插秧机、耕田机、收割机服务，为他们送技术送资金。“以合作社为依托，带领乡亲们奔小康，不能让一个贫困户掉队!”王汉林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不仅要脱贫，还要让每一个贫困户都富起来!”

老家有山有水，风景怡人，山上的龙居崖瀑布，是户外爱好者的打卡地。王汉林独辟蹊径，拓展扶贫空间，开展旅游扶贫，成立龙居崖旅游开发公司。自己设计施工，还当“歌手”，为旅游扶贫宣传打卡。现在的龙居崖旅游扶贫项目初具规模，水上乐园、农家体验、龙居崖栈道等景点已经营业。

租用村民废弃的房屋建成环保竹木结构的民俗楼，形成一道道靓丽的风景。“我家的房子连瓦都没了，现在被装修一新，每年还能拿到两三千块钱的租金，又能在这里打工，每月有2000多元的工资。”脱贫户刘洪伟高兴地说道。王汉林又租用荒废的田土，种稻谷、菜籽、中药材、荷花和稻田养鱼。如今的龙居崖旅游基地有山地4000余亩，水田2000余亩，集观光、旅游、养殖、餐饮、住宿为一体。安排了500余人就业，帮扶贫困户100余户，3万多老百姓直接或间接受益，带动着周边经济发展。

“我是贫困户，一没房子二没钱，搭帮共产党，既建房子又赚钱，日子过甜了，又能奔小康……”在三尖镇龙居崖旅游扶贫基地，王汉林戴着草帽、敲着鼓，唱着自己编写的《贫困户之歌》，为客人表演，一口地道的方言，引得大家拍手称好，都亲切地称他是真正的“水寨歌手”。

农业扶贫和旅游扶贫，如车之两轮鸟之两翼，是“活水”、是智慧之水、是科技之水。王汉林带动乡村振兴的一桩桩、一件件扶贫、创业、就业的大好事，村民们都历历在目，心怀感激。脱贫了的村民，凭着勤劳过上好生活的村民，想得最多的，仍然是“做”。做下去，就会有丰衣足食，就会有幸福生活。在举办的农民丰收节上，大伙儿都分享了王汉林和乡亲们的丰收故事。

现在的球溪河岸，没有一片荒芜的土地，没有一个废弃的山包。现代化的农业生产和生态旅游，乡村田园的未来五彩纷呈。弯弯曲曲的草砂油路，清水涌流的水渠;灿烂的油菜花，碧绿的稻田，成熟的黄桃，诗意的村居，多好，多美呀!说起未来，村民们越说越激动。他们手舞足蹈，波澜壮阔的稻田就是他们舞蹈的大背景。稻浪滚滚、鱼肥水美的生态家园是美的，柳叶遮天、桂花满地的生态家园是美的。

青山栖万物，绿水绕农家。王汉林和他的农业合作社一起守着青山，守着乡村振兴的事业……我喜欢他们的样子，我喜欢在绿色田园里的追梦人。

原载《湖南日报》(2022年5月13日10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