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个星期天,我和好友曾“司令”(戏称,溪口区片党工委书记)去双冲村宋希濂的故居参观,有当地好友安子陪同。
在万家坳上去500米向左拐走不远,便到了宋希濂故居。宋希濂黄埔军校一期生,系蒋介石嫡系弟子,有鹰犬将军之称,国民党陆军中将,抗日名将,兵团司令。宋希濂曾祖父宋蟾桂追随晚清名臣左宗棠赴西北平乱,在甘肃省历任知县、知府等职务。祖父宋光卿曾任奉政大夫,父亲宋宪文饱读诗书,未入仕为官,在溪口老街开铺经商,家道殷富,肥田二十六亩,家丁一十八人,颇有名望。
故居前面有块小池塘,名曰:“持世塘”。池塘不足一亩,倒是池水清澈,碧波荡漾。安子说:“这池塘虽小,曾有过蟒蛇现身。宋希濂出生的那天夜里,村人看见池塘中一条蟒蛇腾跃起舞,不久就盘旋而上,钻入云端不知所去。”
池塘往里二十步,便是宋希濂的故居。名曰“持世堂”。这是宋希濂父亲所建。故居砖瓦结构,平房四间。以前有两进十六间,早年遭拆,仅剩这些了。持世堂有对联,听说是宋希濂本人所撰:“持家从朴後,世运进昌门。”神台边有对联,听说是宋父所撰:“济世安国定天下那些事尔曹为之,蔬食淡饭布衣裳这点福老子享的。”安子说,从持世堂命名到对联撰写,足见宋希濂的勃勃雄心。持世者,把握世界,执掌乾坤也。而宋父的对联完全是狂妄口吻,傲视之态毕现。
这些对联,我们早年读书时,从老师口中听到过,只是不记得这么详尽。曾司令和我只是笑笑,未置可否。
安子指点屋前的水库说:“那水里面俺没了宋希濂的另一处故居,那是他发迹后在家乡兴建的。那房子二进二十四间,规模宏大,奢华气派。只可惜1958年溪口修水库已被大水淹没。在水库的对岸有座山,叫印子山。现在已被水库俺没了大部分,仅剩一点山顶尚露在外。当时印子山未淹沒时,活象一枚玉玺,所以被人叫印子山。曾经有一高僧云游至此,对着印子山说了一句话:因水而来,因水而去。时人不知所云。”
宋希濂小时候曾在杏子铺潘家大院读过私塾。当时的老师是石坝村的曹璧光。曹璧光头脑聪明,熟读诗书,学识渊博,早年考取秀才,后执鞭教书。只是他讲话结巴,常有笑话相传。有次曹璧光经过杏子铺一面馆,小二忙叫道:“先生吃面哇,本店煎蛋面非常出名,来一碗哇。”
先生答:“煎蛋面,好、好,下、下。”
小二忙把面下锅,刚刚丢下去又听“下、下午来吃。”
另有一次,曹璧光在永丰天青街餐馆吃饭的时候,伙计拿了一瓶酒上来,先生问道:“多、多少钱?”伙计说:“2万。”先生说:“开,开,开....”伙计扑通一下,把瓶盖子打开,先生突然又来了一句“开、开什么玩笑。”(先生身上不足一万的。)还有一次在测水老街餐馆,曹璧光让小二帮他面条加点食盐,他说:“倒,倒,倒……”小二就一直倒,倒成了小山……
“倒、倒、倒点儿得呗! ”弄得小店的人哄堂大笑。
宋希濂是个调皮捣蛋的人,趁曹老师不在课堂时,把先生的这些笑话讲给同学们听。有次讲着讲着,曹老师进来了,站在宋希濂背后听他讲笑话,同学们笑得前仰后合。有人指指宋希濂身后,示意老师在后面。宋希濂转身见到老师,知道闯了祸,马上向老师道歉。曹老师气得满脸透红,手指着宋希濂,讲话更结巴,嘴里半天憋出一串:“你、你、你……”
曹老师自知结巴讲双话,上课前特意叮嘱学生:“老师孔、孔两、两句,学、学生只孔一一、句。”有一次,曹老师让宋希濂背诵古词《天净沙》:
“莺莺燕燕春春,花花柳柳真真。
事事风风韵韵,
娇娇嫩嫩,停停当当人人。”
宋希濂想气气老师,故意把叠字只读一个字:
“莺燕春,
花柳真,事风韵,
娇嫩,
停当人。”
曹老师责问宋希濂为何不会朗读,宋反问老师:“您说‘老师孔孔两句,学生孔一句’呀。”引得学生起哄大笑。
曹老师觉得宋希濂当着学生的面用老师的短处取笑,感到莫大的侮辱,便怒发冲冠,拿起戒尺大打三十大板,把宋希濂的手板打肿了。宋希濂怀恨在心,伺机报复老师。两天后,他见曹老师经黄狗坳走路回石坝村老家。他便事先在黄狗坳下面山弯路上挖了个坑,里面放满牛粪,上面盖住枯枝残叶。然后躲到路边的山林中。当看见曹老师经过这地段时,把事先准备好的石头滚下来,像是老虎下山或土匪打劫的响动,然后学做怪兽嚎叫,吓得曹老师夹起草帽小跑,不小心摔到坑里,沾了一身的牛粪。宋希濂见到老师的狼狈样,强压着笑,很得意。他后来在日记中写到这里,感到年少无知,很惭愧。
1949年国共激战正酣,宋希濂率部退守湘中。为了补充兵源,严令湘乡县长朱费隐加派壮丁。朱费隐是乌龙庙(大树村)人,他与湖南省长程潜将军过从甚密,正在商议湖南和平解放之事,自然对加派壮丁百般推诿。当年宋希濂的私塾老师曹璧光,已是宣风乡乡长了。曹璧光对加派壮丁心有不满,因宋希濂是溪口人,家乡青壮男人大都投奔了他,因此曹乡长屡屡不能完成县长分派壮丁的任务。朱费隐知道宋希濂与曹璧光的师生关系,便把曹璧光当挡箭牌,把责任推给曹璧光。
宋希濂一日来到溪口老家,朱费隐便上门求见。宋希濂有责怪朱费隐之意,所以朱费隐两次递名片,均未能进。曹璧光忽然来到,递上名片,宋希濂见老师来到,马上出门相迎。旧时尊师重道,师字能上神台,所以不管当多大的官,对老师是毕恭毕敬的。曹璧光见朱县长站在门外,便携起朱县长的手,一起面见宋希濂。
宋希濂阴沉着脸,问朱县长:“壮丁怎么样?”
朱县长说:“难呀,宣风乡的没完成,不知怎么办,正要禀报司令。”
宋希濂不便责罚老师,只得轻声问曹璧光:“老师,这……”
曹璧光仗着师生关系,站起来对宋希濂发火:“你、你把青壮年都、都带走了,叫、叫我派、派什么?”
宋希濂和朱费隐见曹璧光发火时满脸通红,讲话更加结巴,便忍着发笑。宋希濂想想也是,便不叫他们抓壮丁了。曹乡长总算做了一件好事,不然宣风乡又有多少青年男子战死沙场,多少少妇守寡守空房。
安子说,还有一个野史,只是听说而已,不知真假。他说,1949年宋希濂在鄂西川东被解放军出奇兵堵住西进的路,否则他想率军进入川西和西藏,打算划地称王。只因解放军太神速,将宋希濂部队剿灭,把宋希濂俘虏。
宋希濂关在战犯监狱,一直顽固不化,对抗改造,死不投降。心里期望美苏发生第三次世界大战,蒋介石反攻大陆,他还会重返军政舞台。1959年,弟弟从溪口寄信给他,说是溪口修了水库(水府庙水库),大水淹没了故居,对面的印子山也基本被淹了,只残留点点山顶。他忽然想起高僧的话(因水而来,因水而去)的禅机了。溪口河水养育了他,也形成一道水形风水宝地,而水库淹没了旧居淹没了印子山,此为不吉。正所谓成也水败也水。水太少无福,水太多无福消受。印把子都被水冲了,浮走了,一切念想皆为空无。看来,人的命运有定数,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听天由命吧。宋希濂想到这里,不再幻想,对政府的改造逐渐接受。陈赓将军与宋希濂既是湘乡同乡(解放前,双峰县属湘乡县一部分),又是好友陈赓在监狱中开导他,他心情逐渐开朗。
1962年武汉长江大桥建成通车,周总理组织高级别战犯参观武汉长江大桥。宋希濂见到国民党喊了几十年要修武汉长江大桥,始终无能修成。而共产党掌权仅仅十余年,就修起了雄伟壮观的武汉长江大桥。他终于明白了,共产党厉害,只有共产党才能救中国,只有共产党才是中华民族的希望。他马上把头上别着青天白日国徽的军帽丢掉,摔进桥下滔滔大浪的长江里。从此后,他坚定地跟随共产党,晚年西渡美国,在党的领导下进行统一战线工作,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我对安子说:“你这都是野史,无以考证吧?”
曾“司令”说:“这是安子瞎编的,蒙人的吧?”
安子认真了:“怎么是我编的呢,大家都这么传,已经传了几十年了呀。”
我与曾“司令”相视而笑。
权当趣谈吧。
(注:部分图片来源于网络)
(周伟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