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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之后 必有达人 ——民国外交家陈介及其家世渊源
发布时间:2018-07-26   来源:华声在线娄底频道  作者:李志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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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外交家陈介)

双峰测水陈氏,以耕读传家,诗书继世,人文蔚起。民国时外交家陈介即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是继郭嵩焘、曾纪泽之后湖南著名外交家之一。

陈介,谱名全介,字蔗青,光绪十一年(1885)九月十九日巳时出生于杭州(原籍湖南省湘乡县东山乡张江村,祖籍今双峰县杏子铺镇测水)。幼年回籍就读私塾,稍长,去杭州接受新式教育。光绪二十八年(1902)夏毕业于杭州府中学,9月由浙江省选送赴日本留学,入东京弘文学院。1903年应同学胡元倓、黄兴及湖南提学使张鹤龄之请,停学就聘明德、经正两校任教日语一年。明德校长胡元倓(子靖)先生为了挽留他工作,还留下了一段佳话。

明德学堂开办时,外文、理科教师最为缺乏,为了聘请优秀教师,胡元倓不惜长途跋涉礼聘,甚至不惜屈膝以求。当时所聘日语教师李傥还未到校,恰好陈介从日本回湘省亲,胡元倓就邀他相助,不料暑假后李傥仍未到校,而陈介又急需赴日本完成学业,坚决不肯再留。在这种情况下,胡元倓竟当着全校教师的面向陈介下跪,如果陈介不答应留下,他就不起来。陈介终于被感动,答应继续教课。后来陈介终身担任明德中学校董,对明德倍加关怀。为之解决办学经费,引进国外办学经验,多所贡献。这种关心桑梓、热心教育的精神是令人敬重的。
1904年,陈介得到湖南官费,复得入日本东京帝国大学学习法律。四年后(1908)赴德国柏林大学攻读法律、经济。民国元年(1912)毕业回国,任北洋政府工商部主事、商务司司长,并兼任北京明德大学教员。1914年任农商部工商司司长。1915年奉令接收汉口德租界。1916年,调任财政部参事。1917年,改任农商部首席秘书,旋出任山东省实业厅厅长。1918年,当选国会参政议员,任国际委员会委员。1920年,出任江汉关监督兼外交部特派湖北交涉员,记名全权公使。在对外交涉上,尽力维护国家权益。1923年,调任全国水利局副总裁、汉口大陆银行经理。1925年,复任江汉关监督兼外交部特派湖北交涉员。1927年任上海中华汇业银行经理,1929年任上海盐业银行经理。其后历任交通银行董事、上海银行公会和上海总商会常务委员、上海公共租界工部局董事、国际问题研究会理事、国际大饭店监察员。以通晓日、德、英语,于国际问题颇有研究。加之治事周详缜密,声名卓著。时人评论他为“南北逢源,从政有术”。

1935年张群出任国民政府外交部长,为更好地处理即将临战的对日交涉,积极网罗社会人士。时任南京政府实业部部长的吴鼎昌向张群推荐了自己的好友、有着留日背景的陈介。

1937年七七事变发生后,全国民情激愤。当时已出任外交部常务次长的陈介于7月9日接见日本驻华参赞日高信六郎,严正指出,卢沟桥事变由日军挑衅引起,责任在日方,中国对此表示严重抗议;为免事态扩大,日方应立即停止一切军事行动,尽快派员与中方代表协商,根据正确事实,谋求和平解决。陈介声明:“保留我方对于该事件之一切合理要求。”当日高信六郎表示“日方亦应保留对该事件之一切要求”时,遭到陈介拒绝。随后,陈介还与外交部其他负责人拟定了要求日本向中国正式道歉、惩办肇事者、赔偿中方一切损失并保证杜绝此类事件的书面抗议,但该抗议书被蒋介石压住未发。

两天后,当日高信六郎向陈介探听中国军队调动情形时,陈介义正词严地指出,军事情形外人不得而知。中国军队决无向任何国家挑战之意,但如果任何国家要侵犯中国领土主权,中国则有抗战之决心。陈介向日高信六郎所作的答复,反映了七七事变发生后中国政府对日交涉的基本立场和态度。

中日战争全面爆发后,一度密切的中德关系随着日、德法西斯的日渐接近转趋冷淡。为尽可能孤立日本,挽救逐渐陷入低潮的中德关系,1938年6月15日,中国政府改派外交部常务次长陈介出任驻德大使。

9月21日,陈介抵达柏林,德国正忙于与伪满洲国互派“大使”之事,故意将陈介晾在一边,迟迟不接受其递交国书。陈介如坐针毡,处境极为尴尬。11月,蒋介石为挽回国家的尊严和体面,曾两次发电陈介,指示其或去英国暂住,或回国,“不可再驻德,否则国家与政府威信与体面全失,此种耻辱将无法湔雪矣。”然而,在陈介的抗争下,希特勒终于在12月16日接受了陈介递交的国书。

陈介积极筹划,努力恢复和促进中德之间的友好合作关系,使中德关系略有回暖。陈介在柏林不再受冷落,他以前结识的老朋友同他的关系依然密切。特别是欧战爆发后,为避免中国就欧战局势发表声明,公开反对德国,支持英法,德国进一步对华示好。国务秘书魏茨泽克主动向陈介表示,希望能增进同中国的关系,战后中德在经济合作方面将大有可为。同时德国在对华交付抗战物资方面,也比以往公开化了。国民政府军事委员会秘书长张群致电陈介,要求其对德交涉“相机进行”,并拟出具体步骤及办法。陈介则就对德交涉的原则和步骤提出了建议。他指出,在欧洲战争结束以前,中国同德国的交涉应本着暗中接洽的原则;在具体步骤方面,首先应与德国商谈经济合作问题,使德国在经济上得到实惠,从而转变对中国的外交,改善中德关系;其次,在双方达成初步意向后,再由德国派代表来中国协商整个合作计划;最后再由中方派员赴德国签署修好条约。为了贯彻加强对德关系的原则和步骤,陈介在柏林积极活动,广与德国军方、经济署以及亲华人员进行接触,得到了一定的回应。

1940年9月27日,《德意日军事同盟条约》签订,德国承认日本在所谓“大东亚新秩序”中的领导地位。中国政府对此极为震惊,认为这是德国公开支持日本对中国的侵略。11月间,当德国外长里宾特洛甫约见陈介向其表达重视中德之间的经济关系,并愿意调停中日战争时,陈介坚定地表示,中国为生存与主权而抗战,非达此目的,决难言和平,中日和谈必须以日军完全退出所占中国领土为先决条件。陈介还奉蒋介石指示进一步向德方表示,不论国际局势如何变化,中国为达到抗战目的,愿意维持同德国的友好关系。

1941年6月,德国大举进攻苏联,为取得日本在远东的战略配合,德国打算在7月初承认汪伪政权。6月28日,陈介大使就德国拟承认汪伪政权一事直言魏茨泽克:中国数年来对德国万分容忍,无非是为了抗战的百年大计,希望德国不要承认汪伪傀儡政权,迫使中国不得不做出与德国断交的不幸举动。面对陈介的严厉态度,魏茨泽克虽答应上报,却要求中方“体谅”德国不得不暂时利用日本的苦衷,希望中国不与之绝交。最终,德国不顾中国的强烈反对承认汪伪政权,重庆外交部被迫于7月2日发表声明,断绝中国同德、意两国关系。7月10日,陈介奉命关闭驻德大使馆回国。

对德绝交后,陈介转赴美国纽约,研究国际形势。半年后,仍以大使名义访问中、南美洲各国, 为争取国际社会对中国抗战的道义支持和筹集抗战经费而辛苦奔波。1943年7月15日,陈介被国民政府任命为首任驻巴西大使。1944年7月15日,又被改派为中国首任驻墨西哥大使。8月1日,陈介大使代表国民政府与墨西哥政府签订《中国墨西哥友好条约》。条约规定,中、墨两国公民依所在国现行移民法律、章程等,自由出入彼此领土;两国公民应遵守所在国的法律和规章,其财产受所在国法律保护;两国关系应以“平等和互相尊重主权的原则为基础”,加强两国已经建立起来的友好关系,增进两国人民的各自利益。条约签订后,中、墨双方相互将公使馆升格为大使馆。

1945年8月15日,国民政府任命陈介为首任驻阿根廷大使。1946年4月,陈介到达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开设使馆。期间,陈介同阿根廷政府就两国建立通商关系及实行直接通航等问题进行了接洽。1947年2月,陈介代表国民政府同阿根廷外交兼宗教部长蒲拉穆格利亚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签订了《中阿友好条约》。条约宣布中阿两国永保友好,亲密协作;两缔约国有互派外交代表及互派领事之权;两国人民在对方领土上有旅行、居住、工作、经营工商业的权利;两国还同意尽快签订通商航海条约。尽管《中阿友好条约》签订之时,由于国共内战严重损害了国内政治稳定和经济发展,同阿根廷扩大贸易联系在事实上已经不可能实现,但陈介在阿根廷的外交活动对扩大中国在阿根廷的影响,加强中阿关系仍然发挥了重要作用。

陈介先后任驻巴西、墨西哥、阿根廷大使,为扩大中国在拉美国家的影响做出了努力。1949年,国民政府在大陆溃败之际,陈介考虑到今后的归宿问题,顾虑重重,遂自动离职。1951年农历八月十三日,陈介在阿根廷首都布宜诺斯艾利斯病逝,享年66岁。夫人赵慎仪,衡山人,日本东京女子音乐学校毕业。以贤内助著称。先陈介一年去世。

陈介因政绩突出,获得过一等大绶嘉禾章、二等大绶宝光嘉禾章、二等文虎章、二等采玉章及外国勋章。1986年,台湾著名史学家吴相湘在其《民国人物列传》中撰文《陈介是社会贤达参与外交》为之立传,详细介绍了其杰出外交成就。

一个杰出人物的成长,其家庭环境及所受教育对其影响是十分巨大的,乡谚有云:积德百年元气厚,读书三代雅人多。陈介即是诞生和成长于一个诗礼之家。

陈介之父陈溶(1850—1920),谱名武溶,字桂壶。年二十五,幕游吴越,赞画戎机,积劳得官,初授浙江诸暨、瑞安典史,后任归安、平湖县主簿。在任颇有政绩,然不得升迁,君处之淡然。遗爱在民,民甚德之。清授奉直大夫,赏蓝翎五品顶戴。辛亥鼎革,解组归林。民国八年,君寿七十,时国务院总理熊希龄为之作寿序。其文曰:

湘乡陈桂壶先生七十寿序

吏治之盛,莫如两汉,匪独刺史、守令号称得人,即典狱司城乃至游徼啬夫往往惠绩循声,著闻史册。论者以谓卿贰出典州郡,牧令入侧宿卫,内外轻重,所以通剂而激劝之者,视历代之立法为独良,是固然矣。顾此特制治之具,而非其制治清浊之源。盖力田孝悌,广励师儒,汉代宾兴犹有周官三物之意。故吏无大小,率能恤民而勤职。自徵辟之法弊于魏晋,上品无寒门,下品无世族。变亟势穷,降而为隋唐之科目。举三古车服明试之典,一行索途,擿埴之方士,虽优倡其行,跷跖其心,浮文幸鬻。遂乃自命清流,人怀承明金马之望。州县牧令,斥谓粗官,卒尉以降则益视为猥冗,不以齿诸荐绅士夫之列。于是去古愈远,吏治愈衰。而生民之祸,亦愈亟矣。夫圣如尼父,尝为乘田;贤如邹邑,不薄贫仕。固知士苟无所挟持,虽三公曾何益于数。苟其有所挟持,虽一命必有济于时也。审是,可与论吾桂壶陈先生矣。

先生世籍湘乡,少值洪杨之变,同县故毅勇侯曾公率田间子弟,起戡大难,里之人闻风向慕,若罗忠节、王壮武辈,皆以诸生崛起行间。先生之尊人艺林公,橐笔从戎相与先后,常终岁未遑一宁其家。其时,先生奉母乡居,入则横经,出则负耒,其志行殆与梁鸿茅容为类。既而东游越中,赞画戎机,积劳得官,初授诸暨巡司,旋调瑞安,历归安、平湖主簿。所至民爱,所去民思,人或以历资弗迁,代为扼腕。先生则视事益勤,效职益忠,有蓝田哦松之乐,无柳州戮人之叹,其襟怀淡定,义命自安有如是。方官归安县主簿时,驻县属之菱湖镇。镇为水乡,估船汇舣,饶蚕丝鱼米之利,浙西一大都会也。前此官斯土者,率侵渔取肥,署役因缘为*,镇民苦之而莫敢谁何。先生初至,即汰书差、革门丁,遇事与民直接,民隐得以尽宣。境多枭匪,数为民患,先生曰:此*赌匿茈所至也。尽驱逐之,而积患以熄。镇民习斗,睚眦杯酒,往往摧胸折脰,呼诉官府,虽午夜必振衣出讯,伤重大,则亲傅之药,血止始与谳,其威惠并施不卑小官又如是。至于恭兄信友,训子有方,自奉极廉,待人最惠,视古笃行醇德之士盖无多让。今虽退老里门,优游泉石,而好义急公,奖诱后进之心,曾未少衰。

哲嗣蔗青君,毕业德国大学,由部曹历官至山东实业厅长,现充国会参议员。蓬青君,毕业京师工业专门学校,学粹行优,成就弘伟,无俟蓍卜。昔于公崇驷马之闾,欧父启庐陵之业,皆末吏靖献,克昌厥后,如先生者,其贻庆又可量耶?希龄交蔗青君久,谂其世德渊源有自,因叹世变之剧,由于吏治之不良。吏治之不良,由于菲材猥器,人觊高位而不怀负乘覆餗之忧顾。宁人谓治官之官多,治民之官少,而天下乱。治民之官多,治官之官少,而天下治。盖专制猜雄,多为伺察以臧监获,复以获监臧缚餗驰骤,救过不遑,吏事安得而复饬,民生安得而不蹙也。然则居今日而论治,苟能尽去监司,广设亲民治事之官,求得如先生者数百千人,布列方州,盛汉循吏之治,又足多耶。抑吾闻梅福尉门,东方持戟,充隐游戏,例在卑官。今年九月六日,为先生七十览揆之辰,旅京湘人士谋所以寿先生者,属予为之序。予既夙稔先生行谊,粗述如右。今后所以为先生颂难老歌介福者,亦唯愿其为梅福为方朔可耳。先生闻之,倘进一觞。

特授勋三位一等大绶宝光嘉禾章前国务院总理熊希龄敬拜书

中华民国八年岁次己未季秋之月谷旦

同时,进士出身、翰林院编修、监察御史、参议院议员、国史馆纂修、掌教船山国学院院长陈嘉言亦作寿序。君殁,陈嘉言又为之作墓表。

陈介之祖陈树典(1812—1890),谱名文院,字艺林,号莲拱。积学之士,厄于小试。咸丰癸丑,以十七试不售,遂投笔从戎。骆秉璋以其军功累疏保知县加同知衔,诰授奉政大夫。后以长子福安官,例封武翼都尉(从三品)。著有《地理铁案补遗》、《懒余诗草》、《诸联必合》、《读史撮要》等书。光绪十六年以七十九岁高寿去世。李续宾之子李光久作墓表,其文曰:

例授奉政大夫、例封武翼都尉陈艺林先生墓表

先生讳树典、字艺林,湘乡测水陈氏。始祖金峰都督,讳伯万,于后唐同光二年,由江之太和迁楚之沔阳,旋徙宝郡,其后分迁湘乡,先生乃四十五世孙也。曾祖讳允章,祖讳定道、太学生,父讳勋、岁贡生,例赠奉政大夫。赠公元配曹宜人生子三,先生居季。孱弱多病,三岁始能行,五岁入家塾,九岁失恃,痛哭不食。少好学,赠公课之严,尝坐卧不展被者数月。十六岁,邓恭人来归。年甫冠,赠公见背,家中落。先生偕恭人奉侍继母朱宜人,日益加谨,不十年,朱宜人捐世。先生念先灵未妥,乃研究地理学,积之十年,始获吉于邑东保合亭鳅形山之阳。时奇荒,家奇窘,独力成之,八口嗷嗷无隔宿粮,不之计。观其手题墓柱曰“敢谓山川美矣,惟求父母安然”,先生之心可知也。由是性一山水,胸有成竹。测水高泥仑,太学公迁葬之茔,暨恭人先葬于斯,皆先生卓见耳。先生额高耳招,脸长颐瘦,髭须稀短,躯伟声雄。喜豪放,尚气节,好直言。生平能持大体,虽困苦颠连,家门内有让无争。

咸丰癸丑,投笔从戎,时不得志于有司十七试矣。数载流离,始居戎幕。初游湖广,两入巴蜀,江浙东粤,征尘历遍。居乡则緼袍不耻,佐军则卒伍相亲。骆文忠以驰马督队功,累疏保知县加同知衔,例授奉政大夫。以长子福安官,例封武翼都尉。

同治丁卯,东南底定。橐笔归里,年已五十有六。布衣蔬食,饮酒著书,编有《地理铁案补遗》、《懒余诗草》、《诸联必合》等部。暇则登山临水,悠然自得。至于续家乘,秉族政,承先人志,快如也。晚居穷促,施医送诊,晏如也。余惟与恭人静养天年而已。恭人为邑中处士邓芷兰先生次女,贞静勤朴,克循内则。生丈夫子五,长福安,都司;次南鹏,守备;三茂龄,千总;四武莪殇;季子溶,官浙江诸暨县典史。女子子三,孙男十。中年贫病,不辞糟糠,虽晚岁少健,犹是乌发穹背,诸务躬亲,殆不知世有罗绮甘旨也。光绪乙酉,寿七十有八,无疾而终。呜呼,贤而难矣!明年,季子奉先生赴浙就养,时大病中途,几濒于危,至杭乃安。四载之间,策蹇倚杖,饱看湖山,复著有《读史撮要》。岁庚寅,季子捧檄将赴诸暨任,而先生逝于杭州公寓矣。寿七十有九,是年归殡斯土。越二年,季子又将归,盖欲遵遗命,奉先生正葬穴左,扦首子趾午兼癸丁,恭人附焉。行有期矣,手先生行状,请题其墓,而表其阡。光久与桂壶少尉同乡同官,昔在杭寓,谒先生屡矣。且先生曾与先忠武军行一方,耳之既熟,知之亦详。读其状而服其行,又奚敢以不敏辞,谨诠次之,以垂不朽。

诰授通奉大夫、武显将军、二品顶戴、署浙江温处兵备道、世袭三等男、李光久顿首拜撰

光绪十八年岁次壬辰孟秋月谷旦

陈介曾祖陈勋(1763—1833),班名朝勋,字笔池,一字铭彝。岁贡生,候补训导,例赠奉政大夫。邑内名师彭兴护、张眉大之高足。著有《典韵备辑》、《雪窗小草》待梓。公由邑之测水迁龙城三坊花桥区戈家冲(梅桥乡土桥),与举人、湘军名宦彭洋中之父彭兴绪里闾相接,为莫逆之交。公去世三十年后,始由彭洋中为之作传,文曰:

笔池公传

笔池先生既卒之三十年,哲嗣艺林司马幕于蜀,手先生行状,诣署属以传,洋中领状叹曰:先生其犹未传乎哉!先生少与先大夫缔神交,同学于邑先哲彭薄墅、张紫宇两夫子之门者也。讳勋,字铭彝,号笔池,太翁陈太学胜修公季子。自幼聪颖好学,弱冠补弟子员,旋食饩、列明经。励于行,尤笃于孝,方丁母氏常太孺人丧,甫成童耳,哀毁骨立。每遇节诞,抚欧阳公“祭丰不如养薄”之言,益凄怆悲号,终其身孺慕如之。性旷达豪迈,遇事果敢,第刚直过激,太翁尝训曰:事不平,尤须忍辱负重,陆伯言可法也,尔勉旃。先生志之,不敢忘。
乾隆己酉,随太翁试秋闱。太翁患痢危甚,先生不次哭祷,求以身代,凡药饵秽亵必手任。迨扶载归舟,夜劳剧,昏倒墙旁,枕秽褶露,卧遗秽污。颊冷透肤,惊起趋侍,寒秽不自觉也。抵家犹虞僮仆疏懈,事弗委。太翁瘳,而继母胡太孺人染之,秽酷,诸侍避,先生偕元配孺人曹左右之,一如侍太翁。月余,惫甚矣,未敢告劳也,愈始稍离侧。世族居测水,祖茔葫芦山脉产煤,渠恶彭泽久聚凶踞凿。先生从太翁,愤然筹拒,历险竭瘁,赴县摈渠恶充边,胁从者问徙。封其山而祖茔安,此嘉庆丁已,而完结于次夏事也。越八年,太翁捐馆。又六年,胡太孺人逝。先生祭葬尽礼,哀戚逾恒。吊者慰之,辄涕泣告曰:吾少失恃,继母犹生母也,报德何及哉!继厥考志而辑家乘,六七载之操持,纠族众以乐成也。视后母弟无异同怀,数十年之友爱,慰亲心于靡已也,在先生谓,犹未尽夫分内所欲为者。晚年益乐恬淡,徙居县南之土桥,与先大夫里闾较近,诗酒往来不少间,洋中拜领教益有年矣。道光癸已,寿七十卒,生平著述,惜半耗于蠹,尚存《典韵备辑》,及《雪窗小草》俟梓。

间尝闻先大夫登太翁堂,太翁色喜,指先生还顾而语之曰:“居常事吾二老,儿夫妇其庶几乎”。且洋中莅宝郡学署时,往返沿湘江,经测水,访故老之遗风,士君子往往感慨唏嘘,低回颂慕于不尽。而谓尤为庸政所不能及者,事继母逾人之事生母也。呜呼难矣!先生葬县东塔子后山之麓,里人状其山曰“金鳅下海”,适与先大夫墓所相距不半里。高山在望,尤不禁俯仰太息凭吊而论之曰:儒者持身立世,苟有惭于伦常,纵才名显著,识者早斥其大本已亏。欲没世后犹景仰不忘也,其可得耶?若夫发潜德之幽光,其克尽夫忧勤惕厉之心,矢志于名教纲常之地,以无忝所生者,后之人必曰:是孝行君子也。庶几乎论得其平哉。

同治三年(1864)甲子 署四川潼川府知府谊愚侄彭洋中顿首拜撰

男文院艺林氏谨录

陈介高祖陈胜修(1737—1805),谱名定道,号率翁,太学生,能诗善文,兼精草书,洒落超群。与双峰书院山长、曾麟书之师彭兴护之父彭祖特(1724—?,字拔萃,太学生)为挚友,殁后,彭兴护为之作传,文曰:

胜修公传

率翁先生讳定道,字胜修。嘉庆丙子,先生之季子笔池勋列明经。丁丑往宝郡谒祖归,时余重馆双峰书院。笔池造院请曰:先严弃不孝勋已十余年,勋尚未缵述行略,心常耿耿。今族修家乘,推勋秉笔,敬陈行述,敢求搦管一传。

呜呼!先生具傲骨,有胆气,其雄才大略,固知之稔矣,奚烦述为?先生自幼学书学剑,落落不偶。及冠,有里人戕伤祖坟,先生挺然出首,不折一矢,外侮靖而祖茔安,是先生小试其端也。后入成均,代太先生达公操持家政,洒落超群。昔曾赠以“元龙豪气不忘初,百尺楼中卧自如”之句,亦第抒写其梗概耳。忆乾隆壬寅,受先生聘于祠,遣子弟问字。闻浦大中丞观风,乃款款来馆,遂将课题挥毫疾写,光焰万丈,旁若无人,目以韩潮苏海,似非过也,信哉文如其人矣。及录示“主修宗祠口号五言长律”,端庄流丽,井井有法,又知为先生之余美焉。夫负才气者略庸行,务高远者忽切近,天地间完备有几?先生奉养双亲无惭德。兼淑配孺人常,谨事翁姑,无违夫子。和丸午夜,剪发中馈,乡里间靡不称为贤媛焉。嘉庆丁已秋,首恶彭泽久聚党数百,戕犯祖山来脉。先生率从遏阻,观者罔不股栗。既而白上,求直得伸,更以见智勇兼备,不畏强御,先生于祖有功也。晚年披览史籍,兼精草书。午倦乐观山水,胸次浩然。使当日用先生之才,长扬献赋,待诏金马门,不过与辇上贵人等耳。抑使奋其才气,仗剑从军,亦不过磨盾草檄,作孙郎帐下儿。何如高卧东山,抱膝长吟,虽高车驷马不易此乐也。学书不成何伤焉!学剑不成又何伤焉!

先生与家严挚友也。久通好秦晋,居址距仅数里许。而季子笔池,又侍余多载,以故闻之也熟,知之也稔,而言之也朴。至若口号长律结云“余怀终未已,家乘寄伊谁”,尤足见先生之孝思深而远,先生之寄望重以周也。今克家济美,渊源有自,想先生必将忭舞雀跃于地下矣。护亦将拭目以观焚黄于墓左焉尔。

道光四年甲申仲春月谷旦

乾隆己酉拔贡候选教谕姻愚侄彭兴护顿首拜撰

陈介太高祖陈又达(1705—1774),谱名允章,号纯斋。学行兼优,孝友卓著,以道义气节为都人士钦敬,比之为今之范文正。平江教谕、拔贡易祚坤为之作五十寿序。殁后,葬测水葫芦山祖母邓氏墓下,墓联云:苍茫华表鹤,风雨墓门松。横披“左右乾坤”。配王氏(1702—1785),有贤内助之称,进士周焘为之作八十寿序,并作寿诗四首。诗云:

上元释菜拥篮舆,银蒜钩帘问起居。

不解童颜谁得似,骚人何用羡鲐鱼。

新萤一点逗秋光,无数云屏谒曲廊。

鸟爪擘麟酣宴日,回头中寿逊精强。

荆棘芟除一鉴精,前身应署紫微名。

为教长史凭阑望,火枣交梨逐步生。

蓝田日暖玉无瑕,翠竹风漪凤有花。

长此神明膺异数,笑将锦袋聚流霞。

乾隆四十七年壬寅岁孟秋月谷旦

己未科赐进士出身、翰林院、充广东乡试大主考官、吏刑二科给事、加五级、年家弟桐圃周焘顿首拜撰

朝勋次子谱名文薮,从九职,衔名琦,字蔚泽,号艺苑。文薮三子谱名武铎,太学生,名昆,又名良燧,字雪杭,号斗叔(1840—1879)。陈介之祖文院为朝勋第三子,故斗叔即陈介之堂伯父。斗叔少任诞,好谈大略,疏野狎戏,不循仪节。议论恢诡多可骇,以狂名动乡里。曾文正虽知其名,亦以其好诞,恐无实,不用也。后左文襄、梅中丞启照先后罗致,以豪迈不乐羁束,不果就。于是耽于诗酒,啸傲于江湖之上,萧瑟于任侠之余,发疾自废,英年早逝。遗有自挽云:天赋我性,地载我形,人恕我懵懂,两大间来去了然,一笑云开衡岳见;儒不讲学,释不诵经,道不言飞斗,方寸内糊涂混过,九霄月满洞庭秋。额曰:又是一场。斗叔生平嗜酒工书画,美文辞,早以文章诗画名重东南。殁后,有甘肃皋兰朱文通(次江)读其诗,比之为李太白,选刊《雪杭遗稿》诗词传世。有《倦悔堂全稿》待梓。后其挚友杜俞为之作序,文曰:

《倦悔堂诗》序

乡先生周牧好为诗,歌不求工。其言曰“自适而已,无爱于名也”,世以为达。余惟中兴以来,周牧先生故旧多名将帅、达官贵人,先生才不在人后,独伏吟穷乡间,意者有稍不获于怀抱耶?尝览其遗文,悲其志,以为先生饮愤地下三十年,流风绝矣。

陈君斗叔者,少受经先生,有先生之为人。既与余游,多发其抑塞坎坷愤懑不能平之气。指陈当世龌龊琐屑,以自明其高洁,遗外世俗。而余则尝规之,使敛客感之气而蓄吾德,以化其鄙薄斯世之疾。斗叔则笑不应也。余既爱斗叔,渐求所为诗歌古文辞观之,以视周牧先生不类,盖窈乎深远矣。斗叔自言:“吾为诗,无一世人然,吾故屡更为之,或十易不倦云。”余讥之曰:“斗叔少负大志,伟男子,今乃溺于是,以求区区不可知之名,非大丈夫所为。”斗叔曰:“君十年后当不复云是。”又规其过饮,斗叔笑曰:“吾之饮,不知其酒也,且君辈百岁邪?”余闻而伤之,谓其瘁心力于文辞,又百其端以自伐,宁有幸乎?

己卯秋,将复游海上,病长沙逆邸,惫。余与张君伯纯(通典)守之,犹日饮酒数升,余及伯纯以为言,皆不听。但曰:“吾所为诗,平日精力竭,是是不忍没,以属君。”伯纯及余皆泣,病且笃,呼余近榻坐,以指画余掌,恍惚不可省识。余无以答,则若怒,反身面壁卧。余抚而呼之,顷遂卒,可痛也夫!明年夏,皋兰有朱君者,好其诗,为校行十数篇于长沙。又明年春,乃始取而读之。

窃叹以斗叔之志之才,使就之宽厚和平,去其矜躁浮放褊浅,即天下之事不难处,圣贤豪杰之业不难为而成。而乃一试不遇,遂以放弃不朽之盛业,戕伤负重有用之躬于诗酒,不其自视轻而视世重乎?夫事非可易就也,必艰难而后成。志非易慊也,必委曲推验而后得。仁人君子之用心于斯世,缠绵固结无穷,必无鄙夷恝置之意。洁身自高,等俦之私,而功名之念不与焉。反是则馁矣。此斗叔之结啬,与周牧先生同者也。既粗次诗之大略,述余所痛惜于斗叔者,著于篇为序。遂尽夜无寐,盖前悲周牧先生,后伤斗叔矣。

光绪七年辛已正月(录自杜俞(云秋)所著《元穆文钞》)。

斗叔亦以书画著名,由雷鸣等主编的《湖南近现代书画家辞典》(文物出版社,2007年5月版)收录其名,条目为“陈昆”。

斗叔之子全綮,字秋舲,积学之士,被聘于京师曾袭侯邸寓坐馆,教授曾文正公之孙辈。

陈介之弟陈从,谱名全从,字蓬青。北平大学工学院机械系毕业。妻邓南英,湘乡县立第一女校毕业。陈介之妹芸青,北京美术专门学校毕业。

陈介之子、侄、孙辈大都受过高等教育,有多人在海外留学。正如陈器之先生主编的《双峰春秋》所云:短短数代,学历之高,在双峰县族谱史上实不多见。

陈介长子家博,字德明,清宣统三年生。意大利罗马大学法学博士。驻比利时、法兰西大使馆随员,三等秘书。危地马拉总领事馆副领事。妻陈氏,美国女子学院毕业。子二,均在美工作。

陈介次子家导,字启明,民国二年生。上海沪江大学理学士,德国德雷斯登工科大学化学科工程师学位,柏林工科大学化学博士,美国瑞士制药厂研究工程师。女二,均在美工作。

陈介三子家巍,字尧明,民国五年生。上海沪江大学理学士,美国米西根大学及麻省理工学院化学工程科硕士,美国美孚制油厂工程师。四子家正,字新明,民国九年生,美国普都大学机械科学士。两人均未结婚,无子女。

陈介之弟陈从亦生四子,均学有所成。陈从长子家辰,字拱明,民国六年生。毕业于汉口博学中学、中国空军军官学校第十期驱逐科。历任空军第五大队、第十一大队驱逐组战斗员、航空委员会中尉参谋、杭州中国空军军官学校上尉教官,参加过对日空战。民国三十五年在教练飞行时殉职,年二十九。子三女一,其中二子一女居美国。

陈从次子家祚,字佑明,民国九年生。大麓中学毕业,中央银行沅陵分行职员。

陈从三子家盛,字鼎明,民国十一年生。三民中学、成都英文专门学校毕业。中国空军军官学校第十八期驱逐科留美受训生。

陈从四子家啸,字通明,民国十二年生。三民中学、国立音乐学院毕业。抗战时参加知识青年军,在缅甸战区任宪兵勤务。抗战胜利后,随军调上海管制日侨,后退伍复学。生二女,其一在澳大利亚。

考察陈介家世渊源,充分印证了一句古训:“明德之后,必有达人。”信哉斯言!